红白:Mathison

【双豹组】魂归故里(短篇/一发完)

*这篇是旧文搬运,CP双豹无差。

原剧向,瓦坎达史官视角。

01.


钟响了。


黄金之城的十九次钟声。我从睡梦中惊醒,披着毯子爬起来,点上灯,扑到书案前坐正。

我翻开泛黄的书页,手指微微颤抖。这是一本很古旧的书,皮质封面,边角破损剥落。每次我看着它,都觉得有千钧之重。

人民的重量,家族的重量,王国的重量。

——它是瓦坎达的史册。

我拿起一支老式钢笔,打了墨,在底页的空白处,写下两行工整的小字。


瓦坎达第十九任国王及黑豹,于午夜零点零六分逝世,终年八十三岁。


钟声停了。

我推开窗子。宫墙外千家灯火,像群星的倒影,在夜色里久久缄默。



02.

翌日,我闭门谢客,抱出十几册厚重的书卷,堆在桌上,将它们逐一修葺,再重新装订。彼时,仪仗队在王宫里巡游,祝乐丝丝缕缕地飘进窗内,沉郁,悲怆,像风雨欲来的海。

瓦坎达国王,黑豹,光照会,复仇者联盟。在族人眼中,他是一位不同凡响的领袖。他执政期间,瓦坎达与世界接轨,从国际贸易到反恐行动,无不有口皆碑。与此同时,在广泛的文化交融中,我们还妥善地保留了民族的传统。这是瓦坎达历史上的里程碑式成就。

何其荣幸,能见证一位英雄的一生。

他的名字是特查拉。国王特查拉。我犹记得上任为官的第一日——哦,不,别误会,不是在议政厅里召集长老,跪地宣誓歃血为盟——是在首都中心广场,星巴克,露天咖啡座。

那时我二十岁出头,坐在他对面,双手交叠,舌头像是打了结。他点了一杯白摩卡,双倍砂糖。我随便指了一杯什么,早就不记得了。

“不用那么紧张,年轻人。”他抬头看我一眼,微笑,说:“你可以向我提问,或者谈谈你的打算。”

我深呼吸,僵硬地点点头。国王有一双过分美好的眼睛,这是我突如其来的新发现。豹神哪,我知道序章该如何起笔了,就在此时,就在此地。我将写下埃尔多拉多雨季的朝雾,地平线上升起的启明星,图尔卡纳湖畔的风、和玛雅人的亚帕奇之泪。

我在脑海中遣词措句。特查拉国王大小纷呈的事迹,像沙盘上的珍珠,流光溢彩。而我的工作是用一条彩线把它们串起来,并力求优美。

这条彩线叫做时间。

“我想……我们可以从您的仪式之战开始。”我谨慎地提出意见。我查阅过大量史料,其中,特查拉国王的仪式之战尤其引人瞩目。与先辈不同,它没有流于形式,而是实打实的、皮破血流的,整整三场。

第一场,对白猿姆巴库,胜。第二场,对亲王尼贾达卡,负。第三场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决斗,对手仍然是亲王尼贾达卡,但这次特查拉国王赢了。

与白猿的挑战中,我的父亲——瓦坎达的前任史官,周到详尽地记叙了当时的情况,遂替我省了不少力气。但亲王那边就另当别论了,据说,除大祭司和两位当事人外,在场的只有朵拉和长老会。我父亲毫不知情,没能留下任何有参考价值的文本。

“您和亲王的仪式之战。”我说,“资料非常短缺……您介意聊聊这件事吗,国王陛下?”

他垂下眼。启明星遁入浓云,图尔卡纳湖畔的风悄然停驻,亚帕奇之泪落进尘埃。

“可以。”他淡淡地说。



03.

我们渐渐成了朋友。尽管身居王位,比我年长二十多岁,他身上从未有过傲世轻物的影子。

他向我谈起家族,谈起外面的世界。我不喜欢使用录音设备(它们容许了持有者的怠惰),就随身带着四个便签本,奋笔疾书,尽量不错过每一个字节。

时间慢慢推移,我的工作非常顺利。一日,我放下笔,向他表示了由衷的感激。他笑着摆摆手,我忽然留意到,国王的左手也戴着一枚戒指。

和右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。

我想起了父亲写在羊皮卷上的一段实录:日落时分,亲王尼贾达卡回到瓦坎达,带着在逃犯克劳的尸体,和一枚与国王成对的戒指。

“这就是那枚戒指吗?”我问。


国王脸色变了变,抽回手,不慎碰翻了桌上的茶盏。浅绛色的液体洇湿了他的袖口,薄薄的热气冒出来,向上缓慢升腾。

我一惊,连忙低下头。“抱歉,陛下……”

他叹了口气,用方巾拭去袖子上的水渍。我手足无措地看着,不知道是否该叫仆人进来。犹豫再三,我决定沏一壶新茶赔罪。正要起身的时候,他突然开口,说:“很多年前,瓦坎达曾与世隔绝。”

我一愣,不明就里地点点头。“是的……但您已经改变了那一切。”我想了想,继续补充道:“非常成功、非常有意义的改变。”

又是一阵沉默。

“二十三年了。”国王说,“也许……他能看见。”

我一头雾水,下意识地摸出便签本,拿起笔,严阵以待。他看着我,半晌,忽然笑了。

“别写进去,这可不是个好主意。”



04.


那是一个很短又很长的故事。我花了半年时间,才断断续续地拼起了所有的碎片。


我记得国王的话:“别写进去”。现在,我明白了他的意思。哦,豹神哪,其实他完全不用担心。就算借给我十个胆子,我也不敢在瓦坎达正史里写下这些东西。


我抱着沉重的书卷,将它们送回架子上,摆放整齐。然后,我把手伸进底部的夹层,抽出了一个棕色的小册子,一个很薄的、只有十几页的缎面册子。


但每一页都写满了字。


你能理解我,对吧?我是一名史官,毕生只做一件事,就是记录事实。犹如工匠雕刻雄鹰,羽毛、爪子、眼睛、喙,苦心孤诣,不愿放过任何细节,让作品留有缺陷。


是的,我瞒着国王,记下了他们的故事。当然,不能写进正史,我使用了单独的小册子。


我小心翼翼地揣着那本册子,确定同僚们都离开了书阁,才伏到桌前。今天是二月十六日,亲王尼贾达卡的忌辰。祝礼结束后,我带着笔录去见国王,却发现他倚在窗边,脚边丢着几个空空如也的酒瓶。我试探地叫了声陛下,他没反应,似乎是醉了。


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特查拉国王与酒精有染。


我刚要走,他却踢来一张凳子。


坐下吧,他说。


接下来的两小时,他说的话比两星期还要多。我注意到,国王不再喊他“基尔蒙格”或“尼贾达卡”,而是更加亲密的教名“艾瑞克”。他讲得很投入,时隔二十余年,国王与亲王的羁绊,仍宛如昨日重现。


艾瑞克走得太远了。国王低声说。


他自幼父母双亡,一个人在美国长大。


他从父亲那里得到了战犬纹印,先王的戒指,还有童话里的瓦坎达日落。


他用自残的方式把仇恨刻进灵魂。


他蓄力数年,准备同黑豹决一死战。万事俱备之际,宿敌却死于非命。他只能说服自己,临时调换目标,迁怒于无辜的堂兄。


真是个疯狂的家伙,我默默腹诽,二十一世纪了,竟然还有父债子偿这种老套的戏码。


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,特查拉国王看着我,说,我理解他。他走得太远,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

您一点儿也不怨他吗?我忍不住问。据我所知,这位亲王引发了瓦坎达的内乱,到最后,还执意求死,拒绝了他的……呃,仇敌与挚爱。我非常纳闷,这两种针锋相对的属性,是怎样在他们中间并存的。


良久没有回应。我抬起头,看见特查拉国王躺在椅子上,闭着眼睛,已经睡去了。




05.


黄昏时分,我趟过齐膝的野草,沿着树林的边缘,一直走到图尔卡纳湖畔。借着金色的余晖,我朝岸边瞭望。石竹花,鱼群,飞鸟,潮湿的滩涂闪闪发亮。


我在邻水的灌木丛边找到了他。


“陛下。”我轻轻走过去,把外套递给他。他点点头,道了声谢,慢慢地披到肩上。


“天晚了,您不回去吗?”我看着他,有些担心地问。自从他脱离了黑豹的身份、变回一个普通人,岁月就像信风带上的珊瑚礁,蔓延生长,片刻不停地炫耀着自己的能耐。他身体大不如前了,在这样一个雨季的傍晚,很容易染上风寒。


他没回答,良久,反过来问我:“你记得这条河的名字吗?”


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。河水匆匆流淌,夕阳落在水面上,化成粼粼的金色光斑。我当然知道这条河——它连通埃尔多拉多、贾巴里兰和图尔卡纳湖,是瓦坎达境内最长的河。


但是它的名字太难记了。除了地理系在校师生,没人会特意把它背下来。


我诚实地摇摇头:“我忘记了。”


“Amanzi Kwakhona Umlambo。”国王说,“它终会流进大海。”


大海。我骤然想起,已故的亲王就葬在这里。


“陛下……”毫无来由地,我心里一阵惶恐。特查拉国王站在岸边,风从河面上吹来,摇动他的银发和衣衫。我的视线开始模糊,他越来越远,像是要与落日一起,沉入遥远的地平线。


我大叫一声,扑过去抓住他的衣摆。


“怎么了?”他问。


我说不出话,只有冷汗从额角滑落。举目眺望彼岸,飞鸟消失不见,仅剩山尖上一层行将黯淡的光环。


“你还好吗?”国王说,“该回家了。”


我木然的点点头,跟在他身后。他理理身上的外套,朝王宫的方向走去。


该回家了。




三日后,钟声惊破了黄金之城的夜晚。



尾声


就像经历了一个亿万年的长眠。梦里没有繁星,没有日月,只有漆黑的浓烟、和迢迢无期的静寂。


忽然间,世界染上了缤纷的色彩。埃尔多拉多的朝雾、启明星,亚帕奇之泪。洁白的石竹花、飞鸟和鱼群。然后一切化为光影,他褪去银发和皱纹,躺在淡紫色的天空下,徐徐转醒。


他微微怔了一会儿,将双手举到眼前,凝视片刻,摘掉了左手的那枚戒指。



远方,一头花豹从树冠上跳了下来。
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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