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戈狼

背景：无限战争前夕，罗德斯远赴瓦坎达与美国队长聚首。事后，这位已经流浪了数年之久的超级英雄，带着他的挚友回归了复仇者联盟。

 

正文：

01.

微薄的日光穿过灰白色的穹顶，冷冷地照在连绵起伏的冰川上。四下寂静无声，极地雪原像是一幅凝固的画卷，缄默地铺展在世界的边缘。

午后时分起风了，细小的雪尘又徐徐地飘了起来。Bucky Barnes有意地放慢了脚步，和他的挚友并肩而行。

“你还在流血。”他有些困惑地蹙着眉，提醒道。

三个小时前，他们越过北极圈，按照神盾局给出的线索，找到了那座隐藏在冻原上的非法试验站。双方交火，Steve习惯性地用盾牌护住Bucky，一颗子弹就这样乘虚而入，打中了他的右腿。

“我以为是贯穿伤。”Steve低头望了望大腿上的伤口。Bucky没说错，血液正从那里缓慢渗出，被浸湿的作战服贴在皮肤上，一片黏连冰凉。“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……我觉得子弹大概是留在了里面。”

Bucky垂着眼，停下脚步。

“那就不能走了，先处理你的伤口。”

在Bucky身边没有硬撑下去的必要，Steve点点头，顺从地就近坐下。在他和湿冷的雪地亲密接触前，Bucky手疾眼快的取下他背上的盾牌，将它丢到了他屁股底下。“傻小子。”

Steve笑了，难得地没有回嘴。之前住在瓦坎达的时候，T’Challa就曾感慨过，这两个活了近百年、胡子拉碴的老家伙一旦聚到一块儿，就莫名其妙地像是回到了十六岁。仿佛两个时间的旅行者，跨越了恒河沙数的人与事，眼中的彼此却始终保持着原来的样子。

 

他接过Bucky手里的枪，看着Bucky在面前蹲下，手指小心翼翼地掀开那块染着血的衣料。

 

“感谢瓦坎达。”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。

 

Bucky头也没有抬，“这两个月你至少念叨了一千次。”他用小刀拨开黏着的布料，稍微清理了伤口上的血迹。冻原上气温很低，他必须在血液再次结块之前将子弹取出来。“忍着别哭，Stevie。”

 

“因为你每一天都有变化。”Steve低头看着Bucky认真的神情，长长地吸了口气来抵御痛楚，但嘴角仍在上扬。“你在慢慢地好起来，Bucky，越来越像布鲁克林的那位中士……呃，当然，也不是在说冬兵不好，我理解你那个时候……不，我们不提这个。我的意思是……”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，眉尖因疼痛而本能地皱起。

 

“我知道。”Bucky打断了他的话，细致而娴熟地拨动着那颗子弹，这种事儿他没少为自己做过。伤口有些深，好在Steve也是恢复能力过人的超级战士，取出子弹之后就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。

 

Bucky将那颗弹丸挖了出来。切口处涌出一汪鲜血，很快又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寒风中凝固。Steve接过子弹，指腹拭去外壳上的血迹，果然在尾部看到了那个纹路细小的图案。

 

Rhodes上校曾向他展示的那个图案。

 

“怎么了？”Bucky拿回自己的枪，用手简单擦了擦上面的雪沫，问。

 

“没什么。”Steve有些局促地把子弹塞进口袋里，“只是想辨认一下是在哪里制造的。”

 

“没人会傻到在弹壳上自报家门。”

 

“嗯，是的……”

 

好在Bucky没有继续追问，Steve暗自松了口气。他不希望Bucky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——毕竟Rhodes口中的那场灾难，到目前为止，还只是军方的预测。Steve私心希望这不会应验。Bucky的一生都挣扎在战火与寒冰的夹缝里，当他终于从过去的阴影下走出来的时候，眼前却又是一场生死未卜的浩劫。这未免也太残忍了。

 

Steve站起来，示意Bucky可以接着走了。因为有个眼疾手快的混账开了一发电磁炮，他们的仪器都在试验站里报废了。他们和外界断了联络，如果不能及时走出这片冻原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 

空旷的雪地里又响起了两个人沙沙的脚步声。

 

 

02.

 

雪越来越大。

 

腿上的伤口一点儿也不疼了，或许已经痊愈了，又或许只是因为冷。视野中除了Bucky就只有漫天遍地的雪，那些愈加厚重的洁白色块削弱了他们的方向感，除了尽可能笔直地沿着同一个方向前行之外，没有别的办法。

 

“你还好吗？”Bucky的声音掺杂着嘶鸣的风声传进耳朵里。

 

“我没事。”

 

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一样，话音刚落，他就不偏不倚地踩中了藏在积雪下的石头。鞋底一滑，美国队长狼狈地打了个趔趄，脚下踩出一个凌乱的雪窝。

 

Bucky伸手扶了他一下，然后，那只手突然飞快地抽了回去。

 

“等等。”

 

“嗯？”Steve下意识地去看Bucky。Bucky纹丝不动地停在原地，改良卡宾的枪托顶在肩上，摆出了瞄准的架势。

 

Steve满心疑惑，顺着他的准星朝前方看去。迎面而来的寒风激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，他将手掌遮在额前，依稀看见白茫茫的雪地里有一个跳动的小灰点。狙击手出身的Bucky果然比他敏感多了。

 

“雪狼。”Bucky说道，透过瞄准镜往旁边扫视了一遍。“一头，没有狼群。”

 

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。冻原上的狼群，那是连超级战士都必须谨慎对付的敌人。但如果只是一头的话，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。

 

他们继续前进。那头落单的雪狼在他们走过去之前就跑开了，之后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。它不敢贸然行动，却也不甘心放弃。毕竟，在极地漫长的冬季里，要找到什么活物着实不易。

 

它试探着缩短和他们的距离，Bucky警惕地回过头，它立刻又触电般地退远了。这样反反复复了几次之后，Bucky停下了脚步。

 

“它好像很怕你。”Steve有些纳闷地说。

 

“它怕的是枪。”Bucky已经解下了身上的背包，那里面还有一个鲑鱼罐头。“你仔细看，它只有一条前腿了。断面在关节处，伤口却很整齐。是人为的，大概是子弹或者重型捕兽夹。”

 

Steve转过头，那头狼还跟在他们身后。它在愈来愈厚的积雪里费劲地跳跃，姿势的确有些别扭。身边传来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Bucky撬开了铁盒的盖子，蹲下身，将罐头摆在了雪地上。

 

“你没意见吧？”起身的时候Bucky犹豫了一下，那是他们的最后一个罐头。

 

“当然。”Steve回答。“拯救世界顺便拯救一头三条腿的狼，有什么不好呢？”

 

毕竟，每个生命都拥有被世界善待的权利。

 

 

雪更大了。

 

不知道又走了多久，一个小时，或者两个小时也有可能。积雪已经没到了膝盖，刺骨的凉意透过靴子，顺着血管与神经扩散到四肢百骸。羽毛般的雪片充斥了每一个角落，能见度甚至不到半米。寒风嘶吼着，用力地推搡着他们；甚至使人有种失重的、即将腾空而起的错觉。

 

Steve的右手和Bucky的左手死死地握在一起，确保彼此不会在狂风中失散。两个人都走得跌跌撞撞，幸而在对方的支撑下还能举步前进。Steve的手早就被冻僵了，紧攥着金属也不觉得凉。

 

他不知道他们是否能走出去，只知道他一定要抓紧Bucky。

 

 

03.

 

所幸。

 

寒流带来的强降雪不会持续太久。当密云散去、冷风渐歇的时候，星光璀璨的夜空便重新出现在了头顶上。

 

“Hey，这是……”Steve拽了拽Bucky的胳膊。

 

辽阔平坦的雪原环抱着深蓝色的冰湖，点点星光映在静谧的湖面上，像是镜中的银河。他们并肩站在湖边的雪地上，舒了口气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。

 

他们来这里执行任务的时候，神盾局的直升机就是在湖边的空地上降落的。他们记得这个湖，还会有救援在这里着陆。他们成功地走回来了。

 

“真幸运呀……”Bucky低声说。

 

“是啊。”Steve笑笑。

 

紧绷的神经放松之后，一路上被刻意压抑的疲劳就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。他们与暴雪抗争了近六个小时，全身的战术服都被雪水浸透了，头发和胡子更是一团糟，还沾着未融的雪沫。

 

太累了。他们不约而同地席地而坐，又十分默契地转过身，靠着对方的后背休息。Bucky放下枪，Steve也把盾牌搁在了雪地上。

 

万籁俱寂。

 

地平线上闪过一道碧色的光。

 

随即，那道光像是被夜风吹散了，缓缓飘进清冷的天幕，如云丝般弥漫。柔和绮丽的光晕簇拥着星辰，时而又凝成光束自天边乍现。冰湖上也随之光影流转，宛如星河淌进了人间。

 

“极光。”Bucky轻轻地说，“我在苏联的时候曾见到过。”

 

“真漂亮。”Steve由衷地赞叹，“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极光同时出现。假如我是个画家，那一定要选在这里写生，真希望我能画得出如此酐畅的光景。”

 

“但你更擅长铅笔画。”

 

“是啊。并且我也不是画家……也只是这样想想了。”

 

“那等以后清闲的时候，我们可以带着照相机再来一次。”

 

Steve愣了愣，突然不说话了。他不由自主地想到，如果Rhodes的话是真实的，那，他们还能有多久的以后呢。

 

片刻的沉默后，Bucky挪了挪位置，和他并肩坐在一起。“Steve，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。”

“非常危险的事情，是吗？”

 

Steve望着挚友的眼睛，犹豫了几秒钟，最后叹了口气。

 

“是的。”他点点头，又立刻补充道：“但……我们会没事的，Bucky，灾难总会过去。然后我们可以回布鲁克林定居，到那时候，我……”

 

“你这傻瓜。”Bucky笑着打断了他的话。“这事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，你也不需要向我保证什么。我不是一个跌倒了只等着别人来安慰的小男孩，我能自己站起来。过去也好，未来也好，命运总有不尽人意的时候。我愿意接受，并且全力以赴。”

 

Bucky望着他，那双熟悉的绿眼睛里盛着美国队长，还有绚丽的极光。

 

Steve只觉得千万句话都堵在了胸腔里。他侧过身，用力地拥抱他。

 

“我来替你说吧，感谢瓦坎达。”

 

“不，Bucky，我想说感谢你。”

 

何其有幸，我们跨越了七十年的苦难，还能一同站在世界的最前线，比肩作战。

 

 

遥远的夜空里，隐约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。

 

 

END.

极光与湖。